當醫生發現喬曉靜的腦袋有兩層皮的時候，一度陷入了手足無措的境地。

慌亂之下，醫生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將手術進行下去，只好連爬帶滾去找王隊長和政委。

聽到這一怪事，王隊長和政委無不大吃一驚，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，似乎有點兒不相信醫生的話，或者說，兩位游擊隊的首長不大相信醫生的眼睛，認為他看走了眼。

“好吧，我帶你們現在就去，眼見為實。”醫生對王隊長他倆的懷疑有點兒不高興。

“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，這很正常。你今天很勞累，應該好好休息，我們絕對不會懷疑您的業務能力和職業操守，這一點你要務必相信。”政委笑著對醫生說。

“說實話，你們懷疑也是正常的，我當軍醫這麽多年，各種各樣的傷病幾乎都遇上了，但喬同志的情況我確實沒有見過，生平第一次。當然，也有可能看錯了。不過，我當時看了好幾次。”

王隊長他們一行三人來到了醫務室，看見喬曉靜的腦袋就像開了口的蔫絲瓜，皺皺巴巴的半張著嘴，大家都像見到了“怪物”一樣，肩挨著肩，頭對著頭，盯著喬曉靜的腦袋看，眼神之中無不充滿了疑惑。翠玉原本正在給喬曉靜擦臉，看著王隊長他們的神態自然也是疑惑不解了，她將手放在喬曉靜的臉上，時而打量一下這個，時而又打量一下那個，真不知道這夥大老爺們正在看啥。

“沒見過腦袋開瓢？”翠玉是一個不願意將問題憋在肚子裏的人，她實在猜不透這眼前的情景。

“噢，沒什麽，就是看一下曉靜的傷勢情況的。”還是政委腦瓜子好使，轉得就是比其他人快。

“那麽，醫生，我們是不是接著手術啊？腦袋拉開可已經有很大一會兒了。”翠玉在臉盆裏淘了淘毛巾，接著給喬曉靜擦臉和手臂，看了一眼站在喬曉靜跟前神情恍惚的醫生。

“這，這，這個……”醫生吞吞吐吐，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，是將喬曉靜的腦袋重新就這樣縫起來，還是接著在奇異的腦袋上進行手術？

“手術肯定是要做的，但得再等一小會兒，醫生還需要再做些準備工作。”政委看了一眼醫生，又看了一眼翠玉，故作輕松地說到。醫生看了一眼政委，對著翠玉點了點頭。

“你剛才不是說手術還卻什麽藥品嗎？要不先這樣，你黃醫生跟我去作戰室，將你需要的東西寫下來，我安排人去給你弄，千萬別耽誤了事。”王隊長連忙補充了一句。

王隊長和政委甚為擔心團部來的黃醫生現在的狀態，就是這位黃醫生同意接著手術，他們擔心手術可能會因為醫生心理情緒不穩而出現難以預料的後果，故而將黃醫生從醫務室委婉地帶到了作戰室裏。當然，作為醫生的黃同志自己明白，自己現在的狀態是無法進行手術的。

到了作戰室，王隊長、政委和黃醫生就是否還要給喬曉靜這位不是游擊隊員的傷員治療，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討論。起初只有王隊長一人堅持手術，政委和黃醫生觀點一致，畢竟喬曉靜的很多事情都是大家所不知道的，她的身份無法確定就不能給她進行手術，萬一手術出了差錯，將來給游擊隊帶來麻煩也未必不會，到那時誰也承擔不了這個責任。王隊長卻與他們持相反觀點，他認為必須要給喬曉靜手術，只要盡力就好，萬一手術中有個三長兩短，良心也不會受到譴責——共產黨的隊伍絕對不會見死不救的，哪怕他是一個日本人，只要她不傷害我們的同胞，不敢傷天害理的事情。

最終，這一討論以王隊長勝利而告一段落。

接下來就是什麽時候手術的問題，這個問題似乎比是否要手術的問題簡單了許多。王隊長和政委都表了態，一致表示尊重黃醫生的決定。黃醫生思緒萬千，在王隊長和政委面前來回踱步，良久才做出了決定，“既然已經決定救人，只能宜早不宜晚，我現在就回去，開始給喬曉靜手術。”

聽到黃醫生的話，隊長和政委都站了起來。政委走到黃醫生面前，抓起黃醫生的手真誠地問到：“感謝你，我代表王隊長和我們的游擊隊員感謝你，如果我們的游擊隊員知道是你不顧及喬曉靜的身份而慷慨施救，他們一定會感謝你的。只是，你的身體狀況？”

“放心吧，我的身體已經沒任何問題，心理的問題也已經解決了，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這次手術之中。”黃醫生的話讓王隊長和政委的擔心減輕了很多。

翠玉見黃醫生回來，走上前，詢問到：“怎麽了，是不是出啥事了？”

黃醫生一邊洗手一邊說到：“啥事都沒有，一切都妥當了，準備繼續手術。”

“我看王隊長和政委怪怪的，似乎有什麽事情。”

“他們是游擊隊的領導人，他們有什麽事情都很正常，別管他們了，我們要開始手術了，不能胡思亂想，一定要將心思全部集中到手術上來。我們的任務就是做好手術，盡量讓你的好姐妹早日清醒過來，早日康覆，不是嗎？”黃醫生的話說得很自然很隨意。

翠玉拼命地點著頭，顯然黃醫生的話說到她的心坎裏去了，她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喬曉靜的身上，她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她的好姐妹能夠度過劫難，能夠早日康覆啦！

與關組長相同的是，喬曉靜的主要傷情也是頭部，不同的是，關組長的腦袋被子彈穿過，裏面留下了一個彈片，她的腦袋受到的全是內傷，是硬物撞擊造成的內傷。原本這個傷不用開刀手術也不會致命，只要靜心修養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，可惜的是，喬曉靜的腦袋原是由兩層肉皮縫制粘連在一起的，遭遇了炮彈炸起的硬物撞擊，導致兩層肉皮開裂分層了。

由於喬曉靜頭上的肉皮已經出現了局部幹裂現象，要將其直接縫合顯然無法再次長好，黃醫生用手術刀將喬曉靜頭上粘連的肉皮慢慢割開，肉皮就像切開的豆腐皮向兩邊攤開。他清理幹凈了裏面的淤血，用藥物處理了發炎的部位，然後又將割開的肉皮一層一層放置好，一針一針開始縫合。

翠玉抱著喬曉靜的頭，看著黃醫生的針線在喬曉靜的頭皮上穿行，聽到“吱吱”的聲響，她臉上的肌肉變得堅硬了，不忍直視，閉上了眼睛。

一個女兵從學習室回宿舍的路上，碰巧聽到了王隊長和政委關於喬曉靜夜間手術的對話，她急匆匆跑回了宿舍，將這一消息告訴了自己的姐妹們，很快在住所的女子行動組成員全部聚到了一塊。她們七嘴八舌，爭論了一番，最終決定在醫務室門口等待喬曉靜的消息，就像早上等待關組長的消息一樣。她們堅信手術會成功的，喬曉靜一定會好起來的。

隊長和政委都很牽掛喬曉靜的手術情況，即使是深更半夜，誰也沒有休息。王隊長不停地踱步，不停地抽煙，不停地咳嗽著，政委則時而面對地圖沈思，時而朝醫務室走去，見醫務室前有人同自己一樣，也在等待手術的消息，便又回到作戰室，繼續面對地圖沈思。

喬曉靜的傷病比關組長的覆雜很多，手術難度比關組長的要大，黃醫生付出的心血自然也很大，他一直保持忙碌著，這一忙碌竟長達六個小時，待手術結束的時候，小山村已經響起了雞鳴聲。

當醫務室的門打開，當滿頭大汗的黃醫生走出門來，當黃醫生平靜地宣布“手術成功”，醫務室內外的寂靜被瞬間打破了，屋外響起了一片掌聲，響起了一片歡呼聲。

翠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，附在喬曉靜的手臂上哭了起來。

劉大夫心情也很激動，抱著黃醫生轉了起來，轉得自己頭暈，差點兒摔倒。

“誰知道王隊長去哪兒了嗎？他怎麽沒來啊？”黃醫生與大家共同慶祝了一番，突然發現人群之中少了一位非常關鍵的人物，便詢問起來。在場的人這才反應過來，發現王隊長確實不在，但誰也不知道王隊長去了哪兒。

“恭喜黃醫生，感謝黃醫生，您真是功德無量啊！”政委站在醫務室的臺階上，當著大家夥的面對黃醫生表達了感謝，他說，“我相信我們的關組長和喬曉靜同志都是意志力堅定的人，他們很快就好起來，大夥要安心搞好訓練。王隊長肯定是有別的事纏住了，他如果知道手術成功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。黃醫生辛苦了，早點兒休息，大家也辛苦了，早點兒休息去吧！”

待大夥走後，政委交代了關組長和喬曉靜護理事宜，便匆匆回到了作戰室。王隊長正站在凳子上，一手提著油燈，一手在地圖上描畫著。

“剛才縣大隊送來消息，說鬼子要在最近幾天召開一個叫‘大東亞共榮親善’的大會，公然槍決抗日分子，猴子的名字也在槍決名單之列。”王隊長說話的時仍然站在凳子上。

“你有啥想法。”

“鬼子開會那天，會場上肯定戒備森嚴，我們要在那兒動手，成功的可能性不大，如果能夠確定鬼子的行動路線，在半道上動手也許成功率大些。”

“你要劫車？”

“對，我就是要半道將猴子救下，這樣鬼子就慌了，他們所謂的狗屁大會也許也就開不成了。”

“好，咱就這麽辦，先派人去探路，然後準備劫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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